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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 | 玄明参上】13:00一只鬼的悲惨故事

设定:人叽x鬼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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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别有人间

 

01

 

  “诶,蓝湛你小心——”

  蓝忘机停下脚步,偏过头,抿唇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个人身着黑衣黑袍,墨色的长发被一根鲜红的发带束起,落在肩头。他这样的一身行头,与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牛仔裤的蓝忘机一同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显得格格不入,若是被人看到了,怕是要以为是cosplay或者拍戏的演员,毕竟这二人皆有着极为出众的容貌,随便走在大街上,都要引来不少小姑娘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魏无羡的双手向蓝忘机伸出,身体微微前倾,维持着方才一副保护的姿态。他忘了自己现下是可以被蓝忘机看到的,但是因着刚刚从一旁的道路上驶过的那辆车带起了马路上刚刚融化的雪水,眼见泥点就要溅到蓝忘机雪白的衬衣上,便下意识地就去挡住了。

  就像这多少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在蓝忘机这样的目光下,他的手指慢慢蜷住,十分尴尬地将手臂收回来。半晌,低声说了一句:“对不......”

  他的一个“起”字还没有出口,一个把书包夹在腋下,一边忙手忙脚地往自己脖子上套红领巾,一边狂奔的小姑娘就跑了过去。她跑过蓝忘机身边时,书包在蓝忘机垂下的手上蹭了一下,就高声喊了一句“哥哥对不起”,头都来不及抬一下,从魏无羡身上穿过去,朝着大概一百米以外的那所小学跑去了。远远地可以听见她似乎又撞到了什么人,连声道歉,最终还是被门卫拦在了校门口。

  魏无羡平时同蓝忘机一起走在街上时,都在尽量注意避免类似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不论过去多少年,他对于这副轻飘飘没有实感的身子还是不太习惯,更不能适应有什么活物从自己身上穿过去。这样会让他心中一阵恶寒,然后被迫正视自己早就已经死了的事实。

  被这个小姑娘一搅,他们之间的气氛更是尴尬了。

  蓝忘机眉头微微皱了皱,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魏无羡用右手食指点了点嘴唇,指尖没有温度,很凉,力道很轻,几乎没有什么触觉,但是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还是让他浑身一僵。魏无羡似乎没有注意到蓝忘机的不自然,又或者是刻意忽视了,转过身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道:“我没事,你在外面不要和我说话。”

  他停下来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他走不了了。此刻在他面前就好像有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使他不能再往前走一步。

 

  魏无羡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蓝湛,不走吗?”

 

 

02

 

  对于蓝忘机而言,魏无羡是突然出现的。

 

  当时蓝忘机刚刚起床,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

  “蓝湛啊,假期你都起得这么早?你呀你呀,真是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一板一眼的,真真是一个小古板。”

  蓝忘机坐起身,皱眉看着这个不知何时闯入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魏无羡原本骑坐在蓝忘机书桌前的椅子上,下巴垫在交叠在椅背上的手臂上,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蓝忘机。他原本应该是打算再说些什么的,听见蓝忘机的这句话,就愣住了。他的嘴唇有些颤抖,原本脸上呆愣的神情很快就转成了不可置信。

  他突然站起,在慌乱之中带倒了椅子。椅子跌倒后与书桌相撞,发出的杂乱的声响还未完全停歇之时,蓝忘机就被那人狠狠按在了床上。

  被陌生人如此对待让蓝忘机极为恼怒,目光一凛,正要反手将那个人甩出去,却听见那个人浑身颤抖,发白的嘴唇开合几次,终于缓慢而又不确信地问他:

  “你……看的到我?”

  蓝忘机抬起头,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在那汹涌的疯狂和绝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的不快突然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尽数消散下去。他看着这个人,心中突然腾升起一种莫名的冲动。他就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很想把这个人抱住,抱在怀里,抱紧,贴着他的耳朵叫他的名字。想要吻他的眼睛,吻他的鼻尖,吻他的嘴唇。

 

  有两个字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却始终也冲破不了。

 

  蓝忘机伸出手抵在魏无羡的肩膀上,把他推开了。

  但是对于魏无羡而言,蓝忘机却在他生前占据了他生命大半,在他死后更是成为了他的全部。

  他与蓝忘机年少相识,虽然自知蓝忘机十分看不惯自己的为人处世,却还是极为不要脸地认为他二人定是算得上至交好友。起先他这样说时,都会引得蓝忘机皱着眉看过来,丢下一句“不熟”后便抽身离去,远远地,魏无羡只能看见那道一白色的身影踏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转过前面黛色砖墙,不见了。后来魏无羡搂着蓝忘机的脖子,故意弄乱那个人的束发,笑嘻嘻地拽着他的抹额尾巴问他,自己算不算是他的至交好友,只是换来蓝忘机一个略带谴责意味的眼神,却并不会对此说些什么。魏无羡有时候会想,他那个眼神可能只是针对于自己的行为而非问出的那个问题。

 

  怎可能。

 

  其实魏无羡早就察觉到了他对蓝忘机的感情并非是好友之间,也并非没有想过向他表白心意。只是无奈世事总也无常,他还没有来得及试探一下蓝忘机是否也是与自己一般,便已经和对方阴阳两隔。他也曾无数次设想过阴曹地府究竟是何模样,却不想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到了一个古怪奇异的世界里。

 

  他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躺在婴儿摇篮中的蓝忘机。

 

  他看着蓝忘机长大,同时也随着蓝忘机一起认识这个世界。他可以触碰到一切死物,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触碰到蓝忘机,但是蓝忘机既看不到他,也触碰不到他。

  每天蓝忘机入睡以后,魏无羡坐在他的床边,将手撑在蓝忘机的耳侧,俯下身去看那张随着时间渐渐与自己记忆中重合起来的脸。那时旁人都说蓝忘机俊是很俊,就是太冰了些,可是魏无羡看到他的时候,想到的总是江南的水,氤氲的水汽,腾升的雾。

  有很多次蓝忘机早上醒来,魏无羡的眼睛都会正好对上那双淡色的眸子,一时间有些恍惚,几乎要错以为他看到了自己。但是他在蓝忘机的眼睛里,从来都看不到自己的身影。蓝忘机起身时,有时嘴唇会贴上魏无羡的,但那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他就从魏无羡的身体上穿了过去。

 

  毫无阻碍。

 

 

03 

 

  在蓝忘机刚刚能看见魏无羡的那段日子里,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太大,直接将魏无羡击得有些茫然,所以他的表现堪称乖巧安分。有时候偶尔视线触碰到一起,反而是向来厚脸皮的魏无羡先扛不住,别过头去,仍然觉得脸上的温度直烧到心里。

  一直以来不抱希望的事情突然实现,着实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这样的茫然在持续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突然消失。魏无羡就是这样,最初的安分过后,压抑多年的跳脱就开始慢慢显露,只有蓝忘机看得到他又能如何,反正于他而言有蓝忘机就够了。时间让魏无羡较于之前更加沉稳,但是撩拨蓝忘机这种事情,无论何时,都总是让魏无羡乐此不疲。

 

  这一世的蓝忘机是个考古学家,魏无羡倒是对此毫不意外。

 

  不知已经是多少年前,蓝忘机是史官,他是将军,自从入了朝,便再也不能像少时一般常常见到,两三年见个一回也是常态,故而他同蓝忘机的交情也仅仅限于那时候打的那几架,后来的同僚之情罢了。

  再往后,自己的暗生情愫,倒也似乎与蓝忘机本人并无瓜葛。魏无羡有时回忆起旧事,会不禁暗自疑惑,不知道自己死后有没有在蓝忘机编撰的史书里多多少少地留下一点痕迹。

  不过,他想,哪怕有的话,估计也就是无聊,轻狂,诸如此类蓝忘机总是训斥他的言语吧。

  魏无羡坐在蓝忘机的书桌边上,单手支着下巴,荡着腿,自上而下肆无忌惮地看着蓝忘机微微低着的头,柔软地垂下的墨色发丝,看着从窗子里投下来的日光在纸页上流淌过,再顺着指缝溜走。有时候他会伸出手按在蓝忘机的头顶上,虚虚揉几下,因为不敢让蓝忘机感觉到自己,自然也不能真正触碰到他。他正侧着脸看蓝忘机看得出神,蓝忘机突然道:

 

  “魏无羡,你下来坐好。”

 

  魏无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只告诉蓝忘机自己叫魏无羡,并没有告诉他魏婴这个名字。蓝忘机虽然知道他的名字,却几乎不开口叫他,也不同他说话。若不是每一次视线接触时魏无羡都能发现蓝忘机会停顿一下,他几乎要怀疑这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短暂的怔愣过后,魏无羡眨眨眼睛,笑道:

  “你说什么我都要听,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话虽然这么说,魏无羡还是轻轻巧巧地从桌子上跳下来,拉过蓝忘机前几天添置的椅子,与蓝忘机坐着的并排放好,然后坐了下来,继续单手支颐,侧过脸看蓝忘机。

 

  蓝忘机沉默片刻,淡声道:“你为何看我。”

  魏无羡假装思忖,然后认真回答他:“因为我离不开你啊。”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蓝忘机脸上顿时一僵,冷声道:“轻狂。”

  魏无羡当然知道蓝忘机的性子,一边在心里暗自捧腹,笑着小古板现在是臊得慌了,脸上却不显露分毫,很是无辜地看着蓝忘机,眼神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委屈:

  “我怎么轻狂了我?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你看看,你若是坐在此处,我甚至都不能出这个门,可不就是离不开你嘛!你这卧室里什么好玩的都没有,就这儿坐着个你,有这般美貌,我不看着你我做什么?”

  蓝忘机冷然道:“无聊。”

  魏无羡整个人都往桌子上一摊,把手臂伸直画圈,却又在即将碰到蓝忘机的稿纸之前收了回去,把脸埋在手臂之间闷声道:“是是是,我是无聊,我都快要无聊死了。”

  蓝忘机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边取下一本书来,低头翻看着,眼皮也不抬,道:“你要如何?”

  魏无羡把额头抵在桌子上,手掌“哐哐哐”地狠拍桌面几下,猛地坐起身,对蓝忘机道:“不如我们来聊天!”

  蓝忘机合上手中的书,插回书架,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得端正,然后看着魏无羡的眼睛,淡声道他:“你的执念是什么?”

 

  我的执念是你。

 

  魏无羡差点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咽下去,嘻嘻笑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想度化我?”

  蓝忘机垂下眼睫,睫毛在如玉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魏无羡突然发现,他这一双眸子颜色及其浅淡,却像极了一潭深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自己都从来都不能潜到那寒潭底下,好好看看里面盛的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半晌,蓝忘机道:“你说,自我出生时,你便在了。”

  魏无羡抱着手臂,点头承认:“是。”

  蓝忘机闭目,又缓缓睁开,道:“人世并非你的长留之地。”

  魏无羡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飘起来在上空转了几圈,又停下来,对着蓝忘机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是很愉悦地道:“我的执念,其实倒也简单。当年我出征之时,陛下设宴为我送行,我喝的烂醉,揪着你表白相思之情,硬是要你亲我一口,你自然不从……再后来,我就战死沙场。所以我猜,如果你亲我一下,估计我立马可以得到升天,去往西天极乐啦!”

  “胡言乱语,”蓝忘机皱眉道,“你不是说你千杯不醉。”

  魏无羡一愣,旋即假意惊喜道:“好呀,原来我说什么你都记得!”见蓝忘机又低头写起报告,魏无羡又落了地,凑过去很是不要脸地认错:“好啦,我开玩笑的,别生气,嗯?”

 

 

04

 

  “下来。”

  魏无羡坐在墙上,低头看着那个一袭白衣,神色冷峻的少年,笑道:“蓝湛啊蓝湛,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蓝忘机仰头看着魏无羡,脸上没有丝毫神情,淡声道:“......你虽为来客,却屡次犯禁,当去领罚。”

  “我又不是你们蓝家人,也不打算入赘到你家去,领什么罚!让我再去抄你家那家规?我定是不愿的——不如......”魏无羡故意拉长了调子,摇头晃脑地故作高深,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蓝忘机的神色。

  蓝忘机道:“什么。”

 

  见蓝忘机上钩了,魏无羡心中一喜,脸上的笑意也是更深,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道:“你陪我喝了这一坛天子笑,我便应了你去领罚!”

  蓝忘机的脸登时一黑,冷声道:“云深不知处禁酒。”

  魏无羡抚掌绝倒,道:“你看你这人,我真心实意提的建议,你竟然如此不通情理!”

  蓝忘机眉头皱的更紧,脸上罕见的有了怒色,喝道:“你根本毫无悔过之意!”

  魏无羡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拎着那个圆滚滚、黑乎乎的小坛子站起身来,低声念叨了几声“小古板”,接着放声笑道:

  “你说云深不知处禁酒,那好吧,真可惜。早就听闻这姑苏天子笑实乃一方名酿,今日本想邀忘机兄共饮一杯,既然你不愿,那只好由魏某人独享了!云深不知处禁酒——那我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

 

  说罢,他冲着蓝忘机颇为轻佻地一眨眼,然后拍开封泥,一扬颈,当真站在墙上喝了起来。他不但要喝,还要一边喝一边挑衅地看蓝忘机。

  夜风忽起,吹得魏无羡一身紫色轻衫衣袂纷飞,共着身后那轮皎洁残月,一同生生印在了蓝忘机的眼中,再深深刻进心底。

  魏无羡喝罢,随手将酒坛子向身后一抛,抹了抹嘴边颈上残存的酒液,暗叹一声好酒。

  酒坛落地破碎的声音使蓝忘机回过神来,再看时,墙头上只有一抹红绳的影子迅速落下去——魏无羡又翻过墙跑了。

 

  第二日在兰室晨读之时,魏无羡一脸若无其事地向蓝忘机打招呼,没有一点心虚。

  蓝忘机只是淡淡看了他片刻,便继续低头温习昨日的功课,没有再去理睬他。

  魏无羡本以为蓝忘机定是向老古板告了自己一状,没曾想那一整天,也没有听到蓝启仁要找自己的传话,反而觉得有些忐忑,再加之着实是受不了蓝家的伙食,干脆找了江澄一起,连夜收拾东西,溜回江家去了。

  魏无羡后来想起自己在墙头上对蓝忘机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并非蓝家人,就连声感叹自己为何要把话说到那个份上,然后再去逗弄蓝忘机一番。蓝忘机脸皮虽薄,却从来不会脸红,倒是耳朵常常出卖他那多得很的羞,所以魏无羡非要把他逗得耳垂通红才肯罢休。

  现下里回想一下,魏无羡不免要感慨一下蓝忘机那好到极致的修养。

 

 

05

 

  每当蓝忘机出门时,魏无羡一般不会与他说话,就是要跟他说些什么,也会在之前或者之后加一句“你不要和我说话”。

  你不要回答我。

  但是自从知道魏无羡的存在之后,蓝忘机的视线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在身边寻找那个格格不入的影子。每当他看魏无羡的时候,魏无羡总会以眼神回应,再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就好像一直在注视着他一样。

  魏无羡并不常常会和蓝忘机并肩走在一起,更多时候,他都会遵守一个鬼该有的“职业素养”而飘在空中,以避免有人从他身体里穿过去的尴尬事情。

  这天蓝忘机在超市里买菜的时候,魏无羡一如既往地飘在他后上方,平时在家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鬼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一声也不吭。

  超市里正在做火锅底料的促销热卖活动,电磁炉上的锅里红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辣椒一类的调料在里面浮浮沉沉,辛香味和其它各类展卖品的味道混在一起,其实并不怎么好闻。

  魏无羡突然落地,走到蓝忘机的身边,小声道:“蓝湛,我想吃火锅......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你不要和我说话。”

  蓝忘机自然知道魏无羡每次都不让他说话是为了什么,不论从何种角度出发,他都不该驳了魏无羡的这番好意。正巧这时蔬菜区并没有什么人,他将一把青菜放进购物车里,头也不抬一下,低声问了一句:“没有关系吗?”

  没有想到蓝忘机竟然开了口,魏无羡讶然,十分心虚地向探头探脑地周围看了看,见的确没有人注意这边,才稍放下心来,对蓝忘机道:“虽然我不需要吃东西,但是也是可以吃的。”想了想,又道:“蓝湛你家吃饭口味向来清淡,你也可以试试的,我敢保证你一定喜欢。”

  这样信誓旦旦的话引得蓝忘机看了魏无羡一眼,淡声道:“你如何知道。”

  魏无羡被他这一句呛到,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憋出一句:“……我猜的。”

  蓝忘机摇摇头,道:“不打诳语。”

  魏无羡这次很快就接上了:“我又不是……出家人。”

  不打诳语。

  这是蓝氏诸多家规之中的一条,魏无羡自然是知道的。

  蓝忘机最后还是买了吃火锅的材料回去了。虽然塑料袋里的诸多青菜让魏无羡很是不满,但是想了这么多年的火锅终于可以吃到嘴里,还是让他有些激动,在回去时说了一路,也没有刻意提醒蓝忘机不要与自己说话。若是蓝忘机偶尔回应一两声,尽管只是“嗯”一类的字眼,    魏无羡依旧可以很快地接上话头,自然而然。

 

  就好像这样的对话在他们之间早就发生过很多遍了一样。

 

  等上了楼到家门口,蓝忘机两手都提着东西,不方便掏钥匙。他正要将手里的塑料袋腾到一个手里,魏无羡突然从上方攀住他的肩膀,一只手自脸侧擦过,往下面伸去,最后在离蓝忘机牛仔裤口袋上方几寸的位置停了下来。魏无羡“咦”了一声,身体又往前倾了倾,几乎趴在蓝忘机的肩膀上,却又没有给蓝忘机带来任何压力。在这样的动作之下,他的手指探进蓝忘机的裤子口袋,指尖一勾,拎出一串钥匙来。

  魏无羡拎着钥匙,颇为得意地在蓝忘机眼前摇了摇,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此时的场景若是被别人看到,便是一串钥匙自行在空中上下飞舞,简直是活见鬼。

 

  不过的确是鬼就是了。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不甚熟练地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拧动,然后推开门往里走了几步。

  可能是再无法往前走了吧,魏无羡突然停下来,转过来看他:“蓝湛,你愣在家门口干什么呢。”

 

 

06

 

  魏无羡突然凑过来,问道:“突然去哪?”

  这段日子来蓝忘机早就习惯了身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故而收拾东西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地停顿,淡声道:“几个月前有个小队发现了一座将军墓,墓志记载生平功绩却无姓名留存,打开棺椁之后发现里面仅仅放着一物。”

  魏无羡疑道:“将军死后没法留下遗体倒也正常,但是有详细墓志却无姓名的确很怪……”

  蓝忘机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魏无羡那时断然不会想到,自己看似平静的生活,因着此次的行程而有了天翻地覆地变化。他甚至在日后回想起时,没有办法定义这件事的发生于自己而言究竟是好是坏。

  当他看见蓝忘机戴着手套拿起那枚颇为眼熟的银铃时,几乎如遭雷劈,呆立原地。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令他措手不及,蓝忘机的突然昏倒让整个场面一片兵荒马乱,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地冲上前去想要接住蓝忘机,却又不敢过于明显地碰他。

  直到随着蓝忘机一起被救护车带走,他也没有再将目光分给那忙乱中滚到地上,又被人小心翼翼捧起的九瓣莲银铃一眼。

  检查结果毫无异常,但是蓝忘机就如同陷入深深的梦境一般昏迷,任谁也无法唤醒。

  在几近一个星期的沉睡之后,蓝忘机在一个夜里醒来了。

  魏无羡作为魂体无需休息,也并无疲惫劳累之感,在这些日子里几乎是不眨眼地盯着蓝忘机看,故而他在蓝忘机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惊喜过后,他连忙俯下身子问蓝忘机感觉如何,手指也不自觉地要抚上对方的脸颊,却在距离那白皙面庞还有几分处停了下来,有些慌乱地往回收去。

  他的手腕被一股大力猛地钳住了。

  魏无羡睁大眼睛,看着蓝忘机平静无波的眼眸,愣住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突然溢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叹息。

  接着蓝忘机一字一句地叫他。

 

  魏婴。

 

 

07

 

  魏无羡知道,这一次出战,他是回不来的。

  敌国的卧底不仅仅被安插在军内,甚至市坊,甚至皇宫。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哪个人会不会就是一个心怀鬼胎的间谍密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而自己,在这整个计划中就是那个被放出去的诱饵,放长了的线,等着大鱼上钩。

  他不可能回来,他知道。

  他没有什么放不下的,除了一个人。

  于是魏无羡借着酒意闯进蓝府,溜进那人的居室,偷了他的随身玉佩,放下了自己的九瓣莲银铃,还在被发现的时候借酒肆意,拽着那人的袖子硬是要人家亲自己一口。

  他记得蓝忘机在浑身僵硬地被自己拽了半晌之后,平静地推开他,说,魏婴,你醉了。

  魏无羡当然没醉,他千杯不醉,蓝忘机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魏无羡一拍脑门,恍然道,对,我醉了。

  然后他走了,也的确没有再回来。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蓝忘机在看到那枚银铃之后,在得到战报之前,一直在等他回来。

 

 

08

 

  蓝忘机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同样的,魏无羡的魂体状态也是愈发的差。他开始嗜睡,渐渐地,又碰不到别的东西了,先是死物,后来,是蓝忘机。

  魂魄终究不能长留人世,活人也不该终日与鬼类为伍。

  两人都知道如何化解,却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

  直到一天,蓝忘机再次醒来时,魏无羡难得说了一句话:

  “蓝湛,你亲我一下吧。”

  蓝忘机看着他,没有说话。

  魏无羡继续道:“你会死的,我也会。”

  蓝忘机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啦,”魏无羡缓缓凑上去,却又在离那双淡色的,柔软的嘴唇只有一点点距离的时候又离开了些,他柔和地注视着蓝忘机的眼睛,低声道,“闭上眼睛,别看,行吗?”

  蓝忘机的眼睛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缓缓阖上。

  他听见魏无羡说,我不会离开你的,直到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

 

 

09

 

  蓝忘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什么感觉来。

  他再睁开眼时,整个病房里,仅余他一人。

  初春阳光正好,将一个冬天积攒下来的残雪破开,又顺着屋檐连串流下,像极了泪。

 

 

10

 

  蓝忘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样一座荒山上,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又进了这样破败的一个城隍庙。

  面前自称新上任的城隍老爷的青年长得倒是极俊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顾盼神飞,丰神俊朗,短裤T恤,手腕上还绑着根细细的红线,可惜干的却是强买强卖的奸商行当。

  他说,年轻人,看你头一回,收你八折。

  见蓝忘机不言,他夸张道,八折都不行,那五折吧,不能再少啦。

  最后,他强行拽过蓝忘机的手,把一截红绳套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蓝忘机挣开他的手,右手搭在左手腕上,之间轻轻摩挲着那根红绳,却没有把它取下来,只是淡声道,我没钱。

  魏无羡说,没事,你亲我一下抵债也行。

 

11

 

  这就是一只鬼的悲惨故事。

  只是阴差阳错成了仙之后,倒也没有那么悲催了。

  这还得感谢二十一世纪仙界恋爱。

 

————END————


文: @玖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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